Saturday, March 27, 2010

斷日記

三月十七日,一九九四 。陰天

日記。

寫日記對我來說並不是一件享受的事情,相反的,它常讓我覺得很麻煩。

如果真要我每天都寫日記的話,我情愿坐在電視機前望著電視機發呆。

這樣做或許很無聊,但總比每天記下一些無關痛癢的事來的有趣多了。

有人說,每天總有些值得記下的事。

或許吧!

但很對不起,我的生活並沒有那麼多姿多彩。

很多事情都是這樣,理論上是一回事,但實際上卻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
我是一個相當平凡的人。

平凡是因為我也有著每天都必需重覆做著的事。

我不想無聊到連每天上几次廁所都記下來,所以我喜歡寫斷日記。

斷日記。

你可以連續寫几天,可以相隔几天才寫,也可以隔几個月才寫。

如果你喜歡,也可以隔几年才寫,只要你高興。

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道理或是一句話,大得過你說:“因為我高興!”了。

我喜歡寫斷日記,因為可以很隨性。

我不是一個隨便的人,我只是喜歡自由,雖然自由和隨便有時很難分得清楚。

× × × ×

三月十七日 一九九六 。陰天

今天晚上將播出〈〈琴聲〉〉的大結局了。

經過了五十四分鐘后,我仍然不懂結局到底怎樣了。

不是因為拍的不好,而是因為我根本不能集中精神。

頭痛得要命。

吃了止痛藥也沒用,看來多几天有空要去看看陳醫生了,因為最近常會這樣。

真可惜,竟然沒看到結局,不知道電視台几時會重播。

真的是痛得要命。

× × × ×

三月二十六日 一九九六 。多云

今天去看過陳醫生了,他替我做了個全身檢查,還叫我五天后再回去拿報告。

有點奇怪,頭痛幹嘛要做全身檢查。

想偷懶几天,跟陳醫生要請假單,但是他都不肯給。

小氣。

真想告訴他,他今天的那條領帶難看死了。

算了,還是別說的好,聽說他有心臟病。

号外:在公司旁的表店前,發現一個長頭髮穿黄格子连身裙的女人站在展示窗前。

我一向喜歡長頭髮的女人。

她好像在看著什麼。。。但可惜沒時間研究,因為巴士來了。放工一条龙!

× × × ×

三月二十九日 一九九六 。陰天

下班后,到公司對面的咖啡座休息一下。

這裡是個好地方,因為它临近一個十字路口了,配杯咖啡,慢慢目游四周。

沒什麼特別的事,只不過又遇見她了,又是在同一間表店的展示窗前。

還是只能看見她的背影。

她到底是誰?在看些什麼東西?

不知道。

× × × ×

三月三十日 一九九六 。晴天

又看見她了。

不過這次是在公司那棟大廈的電梯里。

她按的是十八樓。

原來她是在會計行上班的。

電梯里人太多了,而我又站在後面,所以還是只看見她的背影。

× × × ×

四月一日 一九九六 。大熱天

愚人節。

今天是個好日子。

從早上到下午,我一共騙了八個人,卻只被人騙了一次。

不過,我沒上當,因為他的騙術實在太差了。

陳醫生對我說我患了第二期的腦癌,尽早治療的話,痊癒的机會还是有的。

想起他說這番話時嚴肅的表情就讓人發笑。

雖然他沒騙到我,不過還是別告訴他的好,因為聽說他有心臟病。

今天是愚人節。

很多人很喜歡在這一天開別人的玩笑。

聽說陳醫生不喜歡開玩笑。

不論是在哪一天。

聽說。

× × × ×

四月九日 一九九六 。雨天

剛從公司下來,外面正下著倾盆大雨。

真倒楣,我身上沒帶傘。

又看見她了。

又是在表店前面。

反正暂时沒法回家了,所以我便走到她身旁,想看看她到底一直在看什麼。

沒想到,才不過站在她背后一會兒,她卻突然轉頭對我開口問到:“先生,你想不想買支新表?”

原來她看上了一對情侶表。

不。

應該說她只看上了那只女裝表。

但是因為那對表是一起出售的,所以她買不下手。

她想要我跟她合股買下那對表。

我可是拼了命的拒絕,因為那對表的價錢绝不便宜。

如果買了它,我接下來的半個月就要靠吃金旦面過日子了。

别開玩笑了!

× × × ×

四月十日 一九九六 。晴天

今天戴著新手表在電梯里遇見了她。

利用了電梯到十八樓前的那段時間,我約她一起吃顿晚餐。

她答應了。

于是身無分文的我,便想起了所谓“好朋友”的種種好處。

× × × ×

四月十一日 一九九六 。晴天

昨晚的那頓飯後,我們又到了附近的咖啡座,叫了杯熱咖啡,聊了很久。

發現我和她,不論是在思想,喜歡的電影或音樂上都有許多的共同點。

我發現我對她越來越感興趣了。

好事。好事。

× × × ×

五月二十七日 一九九七 。多云

在过去整整一年多里,我和她每星期最少相约三次。

一起去看電影,泡书店,逛街或只是随便找個地方坐下聊天。

我知道我已經喜歡上她了。

我也感覺到她對我有好感。

我的感覺向來都很靈的。

決定了!

下個星期日向她表白。

連通勝我都查過了,下星期日是個黃道吉日。

萬事皆宜!

× × × ×

五月三十一日 一九九七 。陰天

今天不是愚人節。

可是陳醫生卻對我開了個大玩笑。

約了她中午見,所以我早上抽空到陳醫生的診所去了一趟。

他昨天像是找得我很急。

陳醫生也開始變得有幽默感了。

所谓的癌細胞突然惡化,最多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時間?

開玩笑。

× × × ×

六月七日 一九九七 。晴天

結果那天我什麼都沒說。

接下來的一個禮拜里,我沒去上班也沒接電話,更不想見任何人。

我只是拼命的在想,我應該做些什麼?还能做什么?

沒告訴任何人,因為我不需要同情。

× × × ×

八月一日 一九九七 。雨天

聽說陳醫生死了~是心臟病。

没想到没幽默感的他,快了我一步,先去等我了。

还能用的时间不多了,为何偏偏要到了这个时候,才后悔以前都忽视了它的存在。。。 我決定到日本的北海道去,過一過那裡的秋天。

很喜歡秋天的感觉,可惜一直沒机会。可现在,工作已变成了多余的藉口。

从那天起,她找了我那么久,我就躲那么久。

× × × ×

八月十三日 一九九七 。多風

我终于買了八月三十日,晚上十一點零五分去日本的機票。

深夜的機場,人應該比較少吧。

没人送机,在深夜冷清的机场,应该比较感觉不出其中的差别吧。

× × × ×

六月三十日 一九九七 。陣雨

在飛機上寫著這則斷日記。。。應該最後一次寫了吧。

剛才她突然出現在機場。

應該是“好朋友”阿廣對她漏的口风。。。阿廣始终不明白,我为何突然有了这样的决定,这样的行程。

她什麼也沒說,只是一直望著我。

她好像知道什麼,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,可是在她眼里,我找不到答案。

我們就這樣呆站在那兒,也不知过了多久,她突然脫下我手腕上的那只表,然後替我換上了她的那只表,而她卻戴上了我的表。

那只男裝表對她來說,實在是太大了一點。

她要我一定得回來贖回我的那只表,没有原因,就和我的突然离去一样。

我什麼也沒說。

又还能說什麼。

平凡的人生,平凡的生活,平凡的戀情。

或許有許多戀情都是這樣。

在還沒開始前,就已經宣告結束了。就像在我还以为刚开始的人生,就一步走到了尽头。往前就是结束的路标。。。对我公平吗?对她,公平吗?

我現在只希望还能看到向往已久初秋,那我就心滿意足了。

起飞前,空姐播报了当地的时间,可是我沒把手表的時間調整,因為對我來說,更重要的是至少我知道在这里,還有一個人和我共渡著接下來的每一分,每一秒。

不過,她的手表真的好小,表带勒得太紧了。

手腕上的刺痛像烙印似的,不知道為什麼,头也开始痛了起来。

痛得入心入肺,痛得我眼淚都流出來了。

真是,痛得要命。


終於 28/08/2000

驾照


刚刚拜读了老朋友的BLOG
http://christopherwfng.blogspot.com/2010/03/bahrain.html

看到三个国家不同的驾照(我们的是最“先进”的), 突然想到之前在美国拿到的驾照,就分享吧

想当年,要不是有这一卡在手,天天去买酒泡夜店都得带着整本护照,也真是有够逊和不方便的。还想看看别国的驾照?想,很快就有一张纽西兰的了吧,不是吗?

Sunday, March 7, 2010

她的名字

城市。

一個很多人居住的地方。


街道。

一個每天都有很多人走過的地方。


書店。

一個不是人們常會去的地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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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記得第一次遇見她,是在那間藍色的角落頭書店。

書店的名字就叫角落頭,不是因為它開在角落頭,而是人們常把書放在自己心中的角落頭。

我喜歡看書,所以我常到書店去。

我常去的書店只有一家,所以我在那兒遇見了她。

那時,我正開門走進書店內。

店門不大,剛好足夠一個人走進去。

她走了出來,然後我走了進去。

那是我第一次遇見她。

已經忘了她那時的穿著,我不像別人,我的記性不太好。

可是我還記得她頭髮的味道。

一種像茉莉花的味道

一種淡淡的香。

當我与她擦身而過後,我忍不住回過頭看她。

就因為那個味道。


從此以後,那個身影走進了我的腦海,走進了我的生活。

我開始習慣每天都去書店。

已經變成了我的一種習慣,一種剛培養起的習慣。

好習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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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個月過去了,開始知道她只有在星期二和星期五才會到書店去。

所以我的習慣變了,我只在星期二和星期五才會去書店。

從早上等到晚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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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只不過是個貧窮城市个体户

也不能算很窮,只不過是几乎每天泡麵罷了。

我在一條街道旁的商店樓上租了個房間。

房間的租金很便宜,因為店的正對面是一間殯儀館。

我不是不怕,只不過我更怕睡街邊所以我在這兒住了下來。

房間有一個陽台。

平常房里都很悶,所以我喜歡在晚上的時候到陽台去乘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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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十九日,凌晨兩點。

睡不著,所以到陽台去喝汽水。

通常都應該是喝啤酒的吧!可惜啤酒太贵


她出現了。

在凌晨兩點冷清街道上。

一個男人送她回來的他們倆好像吵架了。

獨自上了樓。

原來她跟我住在同一條街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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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為什麼吵架? 為了什麼而吵?

想知道,可是我一點也不知道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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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二十日,晚上九點多。

走在回家的路上,街道上沒什麼人。

所有的店都關門了,有殯儀館還開著。

又有人死了嗎?

平常我都是快步的走過去,但是這次我卻往裡邊望了一眼。

因此,我看見了她。

应该说,我看見了她的照片。

遺照。


王羽云 ~ 她的名字。

我第一次知道可是──

永遠也沒有机會得到她任何的回应了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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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什麼想不开 為了什麼而走上这条不归路是为了那晚那个男人吗?

想知道,可是我一點也不知道。


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傷心。

不知道這算不算失戀。

我不知道只是什麼都不想想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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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不過街道上少了個人。

只不過书店里少了個顾客

只不過少了一種習慣。

一種好習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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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记: 06/10/1999。十年后,我终于把你放上网了。十年,不算迟,如果和一个人生相比,如果和一个国家历史相比,如果和北极的冰山相比,如果和地球相比,如果。。。所以,不算迟。